一个艾滋病“男同”的双面人生:平静背后的恐惧

02.12.2015  16:57

  江西网络广播电视台12月1日南昌讯(记者 胡康林)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在不少志愿者系上红丝带走上街头宣传艾滋病知识和预防之际,有一群人却躲在阴影中,与可怕的艾滋病魔进行着抗争,他们就是艾滋病感染者。

  根据我国多地披露的数据显示,近年来,老年人和青少年正成为中国艾滋病疫情的主要推手,男男同性性传播快速上升。何为“男男”同性性传播?很多人将目光锁定在男男同性恋群体,然而专家认为,男男同性恋人群与男男性行为人群是两个概念,不可存在性向歧视。

  坦然面对

  讲诉患艾经历

  他叫向阳(化名),一个为了采访需要他自己取的化名。至于为什么叫“向阳”,他说:“艾滋病不像平时的感冒,得了这病就见 不得人,它也让我心里变得很阴暗,所以我想每天都能向着阳光,让自己感到温暖。

  第一次见到向阳,是在一年前一个朋友聚会上,但只是见过一面。“这个人有点温柔……”这是他给在场所有人留的第一印象,甚至有很多人在背后 直接说他很“”。

  向阳其实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在聚会那天,他和每一个人都有说有笑。而对于大家背后议论他很“”这事,在采访中,向阳并不遮掩的承认了自己是个“男同”。

  向阳有一份稳定甚至可以说是体面的工作,如今刚满24岁的他,虽说不上事业有成,但也称得上步入了人生的正轨。

  然而,正是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如今却生活得极其痛苦,因为就在几个月前,他,成了一个艾滋病患者。

  得知向阳患病的消息,是从他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同事口中。“我是无意间发现的,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活的挺痛苦的,一方面是因为病痛,另一方面肯定也来自害怕我们的歧视。所以作为朝夕相处的同事,我们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和他交谈,只能找一个认识他也懂这些知识的人来开导他。

  这次见到向阳,是在他的出租屋里,房间虽然很大,但是没有多少家具,所以显得格外的空旷和单调,甚至还有一些湿冷。

  “你不会歧视同性恋吧,你会不会害怕和艾滋病人接触?”这是向阳在与记者聊起艾滋病话题前先问的两个问题。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将信将疑的向记者讲起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而对于为何他愿意讲出自己的故事,向阳说:“从绝望到平静,我学会了坦然面对,也更愿意以自己的例子去让更多的人远离高危性行为,远离艾滋病。

  感到绝望

  成了艾滋病患者

  向阳出现艾滋病的症状是在今年2月,他生了一场大病,持续发烧,“那个季节流感很流行,我以为是流感,所以也没在意,就去打了几天退烧的点滴。”向阳说,打完点滴后,烧确实退了一些,接近一个月后也就病愈了。

  但到了今年夏天,他又开始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体重短短一个多月就从120多斤骤降到90来斤。“我身高170,本来120多斤看起来还不是很瘦,但是一个月时间就减了接近30斤,我以为是我天天跑步减下去的,但是心里还是没底。

  因为担忧,于是向阳便去了医院做了一些常规检查,但检查结果并没有多大问题。回到家后,向阳在网上搜索关于“一个月暴瘦”的文章,绝大多数的帖子都指向了艾滋病。“说实话,那时候我是心慌的,特别特别的心慌。

  第二天,向阳就根据网上所写的检测方式,前往了南昌某疾控中心进行HIV检测。半个月后,向阳接到了疾控中心的电话,对方说检查结果呈阳性,希望他早日接受治疗。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向阳瘫坐在地上,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其实在等待结果的那半个月时间里,我就已经活的生不如死了,每一天都是煎熬。”向阳说,为了祈祷自己没有感染艾滋病,在等待结果的那半个月时间里,他每天都会跪在地上向天祈祷。

  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他,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劈向了他。“当时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和害怕感。当知道自己确实感染了艾滋病以后,真的害怕到哭了。

  向阳说,结果出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父母,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他的父母会有多伤心。

  说起自己的父母,向阳再度哽咽。“我不是独生子,我还有一个妹妹,所以当时我还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幸好还有妹妹可以为父母养老。”向阳再次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当时确实想了很多,我想过买药自杀算了,也想过要不自己一个人去环游世界,在旅行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异类”情感

  “男同”被人排斥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得这病,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谈起自己确诊艾滋病的经历,向阳还是显得有些躁动和不安,随 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说这些都晚了,现在想想,可能跟自己的情感取向有关。”

  向阳告诉记者,从初中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性取向有些问题,对长的帅的男同学很有好感。“我不喜欢女生,总觉得她们很嗲,而且动不动就喜欢哭鼻子。

  升入高中后,向阳对男生的好感越加的明显。“可能是都在青春期吧,很多男生都很叛逆,但是这种叛逆在我看来,我觉得很man。”因为高中学习压力大,向阳并没有把对男生的好感过多的表现出来,让他真正成为“男同”是从北方一座城市考到南昌念大学以后 。

  向阳说,可能因为大学生思想比较开放,所以很多同性恋交往都不会顾忌太多。在大二时,他陪朋友去酒吧后认识了外校一位男生,于是两人便慢慢发展成了“恋人”。“朋友说他是GAY,所以我就特别关注了一下他,发现他挺不错的。

  于是,在以后的生活中,他都有意无意的和这位“男同”见着面。一个月以后,两人成了“恋人”,也发生了几次关系。“当时没有想到说会得什么病,因为我们都比较注意卫生,而且那时候关于艾滋病的话题,我们从来都是只字不提。

  然而这段感情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破裂了。“不管是男女恋爱还是同性之间的恋爱,性格不合都是存在的,我们两个脾气都比较倔,所以最后分手了。

  现在回想起那段感情,向阳叹了一口气,他说,他并不后悔曾经在一起过,毕竟两人都是认真的。

  自分手以后,向阳再也没和对方联系过,他也一直保持着单身,直到大学毕业。而对于这中间的原因,向阳多有些无奈。“其实很多事可能我们都想多了,大学学生思想再开放,背后对同性恋的排斥还是有的。 我也经常会看到有人指指点点。

  追忆爱情

  “恋人”突然离去

  大学毕业后,向阳进了一家私人企业做设计,因为自己的性格比较温柔,所以他和女同事关系都比较好。

  向阳说,进入公司半年后,一位女同事曾向他表白,但他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自己老家有女朋友。“我不可能告诉她我是同性恋吧,所以我说我老家有女朋友,这反而让很多女同事觉得我是个专情的人。”说 到这,向阳抿嘴笑了起来,但这个笑容中,夹带着一丝酸楚。

  2013年7月,向阳进公司刚好一年整。在平时的工作中,他表现得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正常的上班,正常的交友,只是每次回到家里,他总会感到有些落魄。

  回想起当年的生活,向阳有些哽咽,他环顾了一下身处的空旷房间,沉默了许久。“我从外地来到南昌,一个人在这边工作生活,有很多的心酸只能自己一个承受。每次在公司我都和大家有说有笑,一旦到了夜 深人静的时候,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

  同年8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向阳和小伙伴去酒吧消遣,期间认识了一位同样在南昌工作的外地人,两人一见如故,聊的甚欢。而后两人经常相约泡吧、夜宵、跑步,渐渐的,向阳对这个留着络腮胡的“大男人 ”有了感情。

  “是我先和他提出交往的,当时他没有回答我,第二天约我出去逛街,然后我们在一起了。”向阳回忆起当时的相遇和相恋,觉得有些害羞,又有些不可思议。“当时我只知道他叫什么,多大年纪,干什么工作 、哪里人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向阳说,两人在一起的半年时间里相处比较和谐,只是对方总是游手好闲,经常花他的钱,但向阳对此并不在意。

  2014年6月,和向阳相处了8个多月的“恋人”突然提出想离开南昌一段时间,而后便再无音讯。“他说去外地找一个朋友做点项目,我劝他不要去,他说男人要有抱负,他不想天天这么优哉游哉下去。

  “恋人”的离开,让向阳陷入了感情的泥潭,他每天想通过各种方式与对方取得联系,但都杳无音讯。于是,向阳认定了对方背叛了自己,于是便每日花天酒地,结交了很多“新朋友”,过着“不堪”的生活。

  感到温暖

  怀一颗感恩的心

  检测出自己得了艾滋病以后,向阳断定自己活不了多久,于是整个人极度的绝望。今年9月,向阳在网上认识了几位同是艾滋病患者的网友,在对方的鼓励下,他开始慢慢试着走出心里的阴霾。

  “从拿到检测结果到现在的一个半月时间里,有几个病友不停的劝导我,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加上期间他也积极的和疾控中心的医生联系,定期拿了一些免费药物进行治疗,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每天,他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和同事说说笑笑,但下班后就直接回家,待在一个人的房间。

  “我跟同事关系都很好,他们都叫我小阳,我也习惯叫他们什么姐什么哥,所以很多事他们都会帮我。”虽然知道艾滋病不会通过平常的接触传播,但下意识的他还是会和同事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向阳眼里,同事们似乎对他的病情一无所知,和以前一样关心着这个小老弟,直到向阳的这位同事向记者道出了实情。

  “我们同事中有3个人其实是知道他得了艾滋病的,只是我们知道现在他更需要别人的关心,所以我们并不介意和他正常交往。”向阳的同事告诉记者,在很久之前他们就猜到向阳是一个男同,但是他们并没有对他排斥,得知他患者艾滋病,也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当时我们借他手机用,无意间点开了他的搜索引擎,里面都是一些搜索‘艾滋病能活多久、艾滋病怎么治疗,艾滋病有哪些症状。’的记录,所以也就猜到了。”对于向阳患艾滋病一事,知道的同事们并没有声张,为他悄悄的保守着这个秘密。

  “我们从来没有歧视过任何同性恋朋友,也没有歧视过艾滋病患者,更没有把同性恋和艾滋病捆绑在一起。”向阳的同事说。

  观念误区

  拒绝性向歧视

  如今,虽然向阳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但内心多少还有些对未来的恐惧。接下来,他打算辞掉南昌的工作回到老家,去陪在自己的父母身边。

  “马上年底了,我肯定要等拿了年终奖以后再走,这才是一年的重头戏。”说着这句调侃的话,向阳忍不住想笑,但此时的他,依旧笑不出来。

  向阳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传染的艾滋病,他也不清楚是不是同性恋就更容易得艾滋病,但无论如何,过去的事他已无心在意,只想好好的过好以后的日子,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对待身边人。

  同性恋群体是否真是艾滋病传播的一大主因?江西首位公开自己艾滋病病毒携带者身份患者、江西省红丝带爱温暖家园互助工作组成员、同性恋者刘久龙认为,艾滋病的传播中不存在所谓的高危人群,只有高危的行为,只有在不安全的行为下,每一个人群都有可能被传染。

  南昌知名公益人李三多对此也表示,同性性取向和同性性行为之间是有区别的,很多人第一次发生同性性行为时不是因为性取向问题,而只是受到了一些诱惑,或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而对于这个观点,江西疾控中心艾滋病性病防治所所长廖清华也表示赞同。“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讲男男同性恋人群,而是将男男性接触人群,意思是什么,就是最开始他不一定恋这个男人,但是他会跟男的发生性行为,单纯的一个行为。

  我国著名防艾专家张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太强调同性之间传播,其实也是一种误区,一来容易让人忽视异性性行为才是艾滋病传播主要途径,二来也给同性人群带来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