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蔡元培的另一面:热爱出版 仁蔼平和
原标题:蔡元培的另一面:热爱出版仁蔼平和
核心提示:蔡元培是个爱读书的人,从20岁时始就曾在家乡赴“古越藏书楼”徐树兰家里帮助校阅《周易小义》、《群书检补》、《重论文斋笔录》,后来他还曾主编过《俄事警闻》等报刊。执掌北大期间,他又出版了《北京大学日刊》、《北京大学月刊》等等,考察他的一生,热心出版始终是一个重要方面。
本文摘自:人民网,作者:散木,原题:《蔡元培的另一面:热爱出版仁蔼平和》
蔡元培(1868年1月11日-1940年3月5日),汉族,原籍浙江诸暨,革命家、教育家、政治家。
民国时期的文化人大都曾涉猎过出版,书局、报刊、学校本来就是文化人“三点定一平面”的阵地,也是他们生存的载体。当然,后来体制变了,书局、报刊等等都远离了文化人,于是才有他们彼此的隔膜,而前者的批量作业、垃圾生产也就伴随了后者的疲弱苍白。以当年文化人的典范蔡元培为例,教育、书局、报刊这三者可曾须臾离之?蔡元培是个爱读书的人,从20岁时始就曾在家乡赴“古越藏书楼”徐树兰家里帮助校阅《周易小义》、《群书检补》、《重论文斋笔录》,后来他还曾主编过《俄事警闻》等报刊。执掌北大期间,他又出版了《北京大学日刊》、《北京大学月刊》等等,考察他的一生,热心出版始终是一个重要方面。
清末“西学东渐”渐成大势,时贤认为改革教育为救国之本,蔡元培以为:“我国印刷工业始于五代,历宋、元、明以迄于清,积渐发展。顾其所注意者,率在四部巨帙,供成学治国闻者之涉览,间或稗版,以饷举子,至于村塾课本,大多数儿童之所诵习,则大抵粗率不求精也。清之季世,师欧美各国及日本之制,废科举,立学校,始有教科书之名,为教习者,以授课之暇编纂之,限于日力,不能邃密。书肆诎于资而亟于利,以廉值购稿而印之,慰情胜无而已。近二十年,始有资本较富之书肆,特设印刷所,延热心教育之士,专任其事,于是印刷工业,始影响于普通之教育”等等,于是在戊戌变法失败后,蔡元培感到清廷不可倚,政治改革无济于事,取为长效,莫如教育,他遂与遭革职离京的张元济一齐往南洋公学投身教育。恰好清末废科举兴学校,各地纷纷创办公私学校,但缺乏合适课本,教育之兴势必要求出版之兴,于是蔡元培又与张元济一起加入商务印书馆,主持编译以及编辑中小学教科书的工作。在商务印书馆,蔡元培首先制订了国文、历史、地理三种教科书的编辑体例和要求,随后分由张元济、高梦旦编写,事实证明:这套当时最新的教科书开创了中国学校用书的新纪元,后来蔡元培高兴地写道:新式教科书的编撰,“其创始者实为商务印书馆”。
一国之兴,端在教育,而发展高等教育更是题中应有之义,此前中国大学教育发展迟缓,原因之一是缺乏国人编写的大学教材。基于这种认识,后来蔡元培倡导“国化教科书”运动,即提倡大学编纂和使用国人编写的教材。他在《国化教科书问题》一文中说:“现在我国学校,自高中以上,率多采用外国文本子,尤其是自然科学,如数、理、化、动、植、矿等科,多用原文教学。这固然是我们文化落伍的国家,想得到现代的知识所用的苦法子。但吾人终须认为这是不得已的过渡方法。倘若将这种不良状况长时间的展延下去,则吾国学子所受的损失,将不可言喻,实为一件可恼痛的事。”蔡元培还认为:一意依赖洋文教本,或“糜费时间与脑力”,或“与国情不适合”,以及“足为普及教育的障碍”。在他的倡导下,1932年商务印书馆开始编辑出版《大学丛书》,并由蔡元培担纲,邀集了国内各大学及学术机关的代表56人组成编辑委员会,制订计划,分请专家编辑各学科的教材。这套丛书先后出版了300余种,使大学用书初具规模。在它的影响下,其它书局也争先恐后出版大学教材,如言行出版社、南京正中书局、中华书局、贵阳交通书局、大厦大学等,虽然其规模均不及商务印书馆的《大学丛书》,但皆为促进中国大学教育和学术的独立作出了各自的贡献。
此外,蔡元培还十分重视对社会大众的知识普及教育。1918年,他邀请胡适、沈尹默、刘半农等发起编印《常识丛书》,并亲拟编辑会简章,规定丛书分普通、特别两类,前者以普罗大众所必需知识为范围,其内容为语典、国语文选、古书今译、中外地理历史以及中外风俗记等;后者以国外侨工特别需要的知识为范围,其内容为侨工常识、卫生、历史、组织、小说以及工会组织、工人经济等。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之后,随着白话文、新式标点符号的推行,1937年,蔡元培联合文化界六百多人共同发布了“我们对于推行新文字的意见”,主张:
“中国大众所需要的新文字,是拼音的新文字,是没有四声符号麻烦的新文字,是解脱一切方言独裁的新文字,这种新文字,现在已经出现了。以下是我们所要建议的具体方法:一、每一个方言的新文字方案成立后,我们首先要根据这方案编辑最廉价的课本指导书。二、课本编成后,即着手运用各级学校、民众学校、识字学校、夜课学校、补习学校、讲习会,培养新文字的教师,凡学会新文字的人都有教人的义务。三、为着要使学过新文字的人继续学习起见,我们要出版高级课本、报纸、小说、诗歌、各科小丛书、新文字连环画、新文字的辞典、北方话与其他方言对照读物。四、根据新文字方案创制文字速写并创制新文字打字机。五、对于用汉字编印的书报,我们主张:1、文字大众化;2、横排;3、采用新文字报头;4、新文字汉字对照的读物另辟一栏。”
以上文字改革、出版规划等等,某些方面固然有失偏颇(如文字的拼音化),但总体上是对普及大众教育、促进新兴出版业的健康发展有所裨益。然而随着抗战全面爆发,诸事的具体实施便无从议及了。后人提及过去的“老书局”、“老报馆”等等,可能会无比感慨,但人们又会注意到这样的历史事实:出版往往有一个灵魂或核心,这种场效应可以造成文化盛世,具体到蔡元培,他是晚近中国屈指可数的“圣人”之一,所谓“因其器局大,识见远,所以对于主张不同、才品不同种种的人物,都能兼容并包,左援右引,盛极一时”(梁漱溟《纪念蔡元培先生》)。
蔡元培是名人,名人就会有所谓“名人效应”。出版行业常见的,是新书作者往往会请名人为其书撰写序跋,这对提高图书品位、扩大图书的影响力具有重要的作用,而蔡元培就曾为许多图书写过序跋,如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中国新文学大系:1917~1927丛书》,内容涉及小说、诗歌、散文、文艺理论等,堪为出版精品,当时赵家璧邀请蔡元培撰写总序,蔡元培当仁不让。他写道:欧洲近代文化都从文艺复兴时代开始,中国到了近代,“非有一种复兴运动,不能振发起衰,‘五四’的新文学运动,就是复兴的开始。”那么,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以人文主义为标榜,由神的世界而进入人的世界,“五四”则“反对文言,提倡白话运动,可以说是弃鬼话而取人话了”。蔡元培标高识远,在做了中西新文化的比较之后,又着重指出:中国的文艺复兴自“五四”运动以来不过十数年,新文学运动所体现的科学精神、民主思想以及表现个性的艺术等等,均尚在进行中,“但是吾国历史、现代环境,督促吾人不得不有奔轶绝尘的猛进”,而“对于第一个十年作一总审查,使吾人有以鉴既往而策将来”;至于将来,他提出至少应以十年的工作,来抵欧洲各国的百年,用二、三十年时间,走完人家二三百年的历程,更冀望中国能像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那样,群星灿烂,人才辈出,在第二个或第三个十年里,产生出自己的拉斐尔、莎士比亚等人类文化的巨人。有鉴于此,蔡元培还建议赵家璧:“假如这部书销路不坏,你很可以继续地编第二个十年,但是我个人觉得比这更重要的是翻译作品的结集。‘五四’时代假如没有西洋的优秀作品介绍到中国来,新文学的创作家就不会获得目前所有的成绩。当时所从事翻译工作的人,他们所留下的种子,是一样值得后人珍藏的。所困难的是这些作品散佚的情形,比这部书更难着手去整理而已。”果然,后来良友图书公司还有编辑出版《世界短篇小说大系》的计划终因抗战爆发被迫中辍。
如上所述,蔡元培有敏锐的学术洞察力、高屋建瓴的出版理念,同时不失仁蔼之心。《蔡元培全集》里,他向人举荐的信函占了很大比例,如“商务”档案宗卷若在,也可看到。王云五曾回忆蔡元培“学生知好极多,自动恳求蔡先生向我介绍书稿,或推荐职业者,蔡先生大都是来者不拒,而且每一次都是亲笔作简单的介绍。”“蔡先生毕生过着学者的生活,同时富于中国人的人情味,多年以来对于推介之请求既然是来者不拒,一旦予人以峻拒,定然使来者万分难堪。”(王云五)但是,书局毕竟也是需要苦心经营和牟利的,荐人荐稿太滥也不见得妥当,蔡元培也不为难书局。王云五回忆说:“他的介绍目的,只是让我知道其书稿或其人的来源,由我自行注意。因为他绝对没有功夫把每一部书稿都读过,或把每一个人的服务能力考验过,才写信介绍。因为这是各有专长的事,一部书稿到了我们编辑所也是分交有关的专家审查,一个人被推荐后,也应经过考验。所以他的介绍书,只是使我注意其来历而已,……我领会此意,所以对于蔡先生的一般推荐函,多不另作详尽的考虑。”(王云五《蔡子民先生与我》)
傅斯年曾说:“蔡先生实在代表两种伟大的文化,一是中国传统圣贤之修善;一是法兰西革命中标榜自由、平等、博爱之理想”,“先生殁后,此两种伟大文化在中国之寄象已亡矣。”(《我所敬仰的蔡先生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