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载34吨改装后达121吨 货车改装超载缘何屡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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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小轿车带路，7辆严重超载的改装货车浩浩荡荡紧随其后，看到前面有执法人员，轿车司机立即为超载货车通风报信。这是日前发生在320国道余江段的一幕。连日来，新法制报记者调查发现，江西上饶、抚州、鹰潭等地部分运输砂石的重型厢式挂车经过非法改装后疯狂超载。一辆核载为34.3吨的货车，竟然实载121.1吨，超载253%。
近年来，我国非法改装货车事故频发，一次又一次给世人敲响警钟，但是警钟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非法改装货车缘何屡禁不止？背后有什么利益链条？记者对此展开了调查。
小轿车前方探路超载车“安全行驶”
不久前，有读者向新法制报反映，在320国道东乡至上饶段、206国道南城至鹰潭段，每天都有大量改装的重型货车超载运砂通行。
2014年12月25日23时许，记者驱车来到320国道东乡县与余江县交界处，发现路边停放着7辆装满砂石的重型货车，这些货车的车牌全部为上饶车牌。
记者走近一看，货车司机正在驾驶室睡觉。
“师傅，怎么停这里不走啦？”记者敲着货车门，对车内三十多岁的货车司机问道。
“前面有交警检查。”司机摇下车窗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对记者说。
“等交警走了就可以走。”这名货车司机告诉记者，当天13时许，他们装着砂石从抚州南城县出发，沿着208省道转到320国道，准备驶向目的地上饶市。不料，在320国道鹰潭段遇到交警查车，所以不得不停在路边等待。
30分钟后，货车启动，一辆接一辆快速往鹰潭方向行驶，记者开车尾随其后。当行驶至鹰潭南高速收费站路口时，7辆货车突然降慢车速，依次靠边停下。这时，一辆上饶牌照的小轿车逆向行驶而来，向每一位货车驾驶员打招呼称，前方还有交警在检查。
记者立即告知鹰潭市公安局交警支队，不到3分钟，民警赶到现场，将这7辆货车和为运砂货车通风报信的小轿车全部暂扣至鹰潭市白露治超站。
鹰潭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直属大队教导员何建辉告诉记者，这些涉嫌严重超载的运砂车驾驶员之间会经常保持联系，有时甚至还会派几辆小车在沿线打探，一旦发现执法人员，立即为后面的司机通风报信。“这种逃避执法的方式，使交警部门的执法难度大大提升。”何建辉说，从2014年12月11日起，鹰潭交警就针对改装超载货车开展了“治超”专项行动，截至目前已查处涉嫌严重超载的运砂车辆70多辆。
货车核载34吨改装后达121吨
2014年12月26日9时，记者来到白露治超站。经检测器测量，一辆车牌为赣E07××挂的运砂车，其车身重量为14.9吨，核载重量为34.3吨，而整车重量达136吨，即实载重量达121.1吨，超载高达253%。
在测量现场，治超站交警负责人艾建忠指着一辆超载运砂车介绍道，改装前这些车辆的货厢栏板只有0.8米高，但是经过改装栏板高度达到2米，比原来高了1.2米。
“经过非法改装的车厢，装载量大大提升，也必然会导致严重超载，尤其是装载砂石时。”艾建忠表示，一般道路的承载极限为60吨，而此类车辆仅自重就达15吨左右，严重超载后整车重量达到130多吨甚至180吨，这样一来，即使按高标准新近修建的道路和桥梁，也难以承受如此重负。
交警部门检查发现，这7辆被查获的超载货车全部经过非法改装，且后车牌都是“活动车牌”，行驶过程中，只要将一根铁栓拔掉，车牌就会往下倒，等于无牌行驶，电子警察根本无法拍摄到其车牌。
车主:不超载赚不到钱
记者调查发现，不少超载大货车来自运输大县上饶县。这些货车经常成群结队前往抚州市南城县、东乡县及上饶市余干县等地拉砂石，目的地则为上饶地区及浙江方向。一辆在抚州南城县拉砂前往上饶市的大货车，需要途经南城县、金溪县、余江县、鹰潭市、贵溪市、弋阳县、上饶县等地。
“现在市场竞争激烈，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大货车越来越难养，不超限超载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在艾建忠办公室，赣E644××的车主陈某告诉记者，无论是从事货运的车主，还是司机，都不愿意顶着被罚风险，冒着生命危险驾驶改装车辆超载运输，但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也没有办法。
据陈某介绍，半年前，他花67万元在上饶县鸿富汽车运输服务公司购买了这辆大货车，其中贷款加利息48万元，按18个月还完，每月要还2.6万余元。陈某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南城县购买砂石每立方米价格为27元，运往上饶后销售价格为每立方米81元，假如车辆不改装，不超载运输，按每立方米砂1.6吨算，每趟的毛收入仅1140元左右，去掉燃油成本1800元和司机工资500元，跑一趟还要亏1000多元。而经过改装，每趟毛收入可以达到4000多元，去掉开支还可以赚1600元左右。
多名超载货车车主告诉记者，改装货车装砂的利润确实可观，甚至可以说是暴利，有的车主一天跑两趟，一个月可净赚五六万元。
“问题是现在抓得这么严，请司机很难，500元一趟都没有人愿意干。很多司机怕被交警查处，为了驾驶证不被扣分，就下车马上逃，最后让车主处理。”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车主告诉记者，他现在后悔加入这一行，假如不改装不超载，贷款没有办法还清，贷款公司会采用各种手段催他还债。
汽车销售公司:可定做改装车厢
一辆辆非法改装货车是如何“出炉”的？记者调查发现，上饶县一些汽车销售公司大量销售改装车厢，甚至有公司声称其销售的改装车厢已经提前上好了车牌，并且能为这些改装货车代办年审和运输证。
2015年1月10日15时许，记者来到位于上饶县320国道附近的江西宏富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得知记者想购买用来装砂的大货车，该公司负责人吴迪马上热情地介绍起来。
据吴迪介绍，只要在该公司购车，均可以办理按揭贷款业务，最高可以按揭70%。购车后，可以将汽车挂靠在他的江西宏富汽车运输有限公司，挂靠费为1200元/年，目前全国已经有2000多辆货车挂靠在他公司，公司会为车主提供代办运输证、行驶证的年审以及车辆的检测等服务。
“挂靠在我们公司的货车不少都为改装车，年审和检测都是我们代办，包过。”吴迪的母亲自称和上饶县运管所等单位都长期有业务来往，关系很熟。
“你买装砂的车找我们就找对了，我手上刚好有3块车牌，在我这里买车，付首付后就可以开上好了牌的车走。”吴迪的母亲介绍称，去年公司为5辆货车的车厢上了牌，现在还剩下3块车牌，假如记者要车厢，她马上可以联系山东梁山或者德兴的公司定做，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做好。记者称为了多拉点砂，想定做长13.6米，高1.8米左右的车厢，对方马上表示没有问题，并称只要出1500元，就可以为货车加装侧翻装置。
随后，吴迪的母亲带着记者来到附近的联合卡车销售公司看车头。该公司负责人刘经理也称，车厢可以根据客户需求定做，去年他公司就销售了200多个改装车厢。
在抚州市南城县，记者发现不少汽修店也会非法改装货车，有的汽修店甚至明目张胆在路边改装。在该县金山口工业园区206国道旁，一家汽修店公然挂着“老六电氧焊车厢改装”的招牌。
治理超载不能“只罚不管”
在改装货车超载运输的利益链上，车主、司机、汽车销售公司、汽车运输公司、汽车生产企业、汽车修理店、贷款公司等都能分到一杯羹，但给公路造成的损失却无法计算，交通安全隐患也不容忽视。
“非法改装货车超载运输危害巨大，尤其是加装了侧翻装置的改装货车，一旦发生交通事故，后果不堪设想。”省公安厅交警总队调研员、宣教办主任桂小江称，有的改装货车为了逃避处罚选择在夜间出行，这更增加了安全隐患。为了严厉打击非法改装货车超载运输违法行为，省公安厅交警总队决定从1月7日起至2月8日，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为期一个月的专项整治工作。
江西财经大学教授李秀香认为，治理超载不能“只罚不管”，需要建立能见成效、成长效的管理制度。从执法者一方来说，应从体制改革入手，通过完善相关法律依据，明确处罚标准，整合执法主体，建立权责清晰、监管有力、执行高效的综合执法体系，同时要规范执法，铲除滋生趋利执法、以罚养人、以罚代管的土壤，彻底斩断治超管理部门与治超之间的利益链，让治超罚款与管理部门的利益完全脱钩。此外，还要建立健全监督考核体系，防止管理部门不作为，可以建立监督机制，把超载发生数作为考核管理部门绩效的一个重要依据。
李秀香说，除此之外，也要从源头抓好对超载的治理，要从降低公路货运成本上多下功夫，尽快清理减少收费项目，要坚决杜绝各种乱收费、高收费等，让货运车辆在不超载的情况下依然有利可图，促使货运行业健康发展。
多位一线交警告诉记者，要从源头上遏制此类违法行为，需要多个部门联合执法。“汽车修理店违法改装货车车厢、汽车销售店违法销售改装车厢均属于工商部门监管，而治理超载，在江西主要由公路部门负责。”上饶市一位交警如是说。
◎文/图 新法制报记者刘平 胡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