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苦楝树

18.03.2016  17:06

  □谢晓亮

  在外奔波如飘飞的风筝,乡愁如线,被远方的家牢牢地攥在手中。故土之上,有养育过我们无尽的山林田野,还有儿时的亲人伙伴。

  怀乡的夜晚,老家就在梦里。沉寂的小村,月色氤氲,三三两两的苦楝树散落于房前屋后,沟渠水边。那簇簇紫色的小花缀满枝叶,山风拂过,树影婆娑。清凉空气中散发淡淡的辛香,只有离心脏最近的肺里沁入这种气息,家才最近。于是,记忆中小村的人、老屋、炊烟慢慢苏醒……梦醒时,窗外月亮在大厦间探望,月华如霜。置身都市,却恍若月牙定格在老家葱茏的西山,一摸脸一片冰凉,疑是思乡的泪水濡湿了双眸。

  老房前那株苦楝树足有三人合抱粗大,庞大的躯干腹内空空,挺着个大肚子,环躯干顶端伸出粗大的枝条如一把大伞,虬状隆起的树皮日渐皲裂。树是祖父回乡的第一个春天种下的。祖父读过私塾,年轻时在国民党县政府里做事,国民党溃败时,幕僚们大都逃去了台湾。只有祖父不惜性命,辗转千里,忍饥挨饿,徒步迈向家的远方。家是根,有父母妻儿老小,就是死,也要死在生养他的土地上。此后的日子里,祖父被揪过右派,戴过纸帽游街,跪过青石板,折磨得生不如死,默默的苦楝树,陪伴他渡过许多苦难的岁月。后来,曾经的同僚从台湾回乡探亲,聊起了台湾的思乡之苦。那种面对海峡日夜思亲,欲见难见悲怆无限,特别是想起未曾尽孝已故的双亲时,老泪纵横,唏嘘不已。祖母眼里的苦楝树成了神树,过年的时候摆上供品,祈求全家平安,诸事顺畅。因为它不仅是自己和所爱的人风雨同舟的见证,更是护佑自己生命的长命树。

  夏夜,山野清凉的风吹散掉白天的燥热,星星的眸子在四面环山的村庄上空闪烁。劳累了一天的邻里摇着蒲扇聚在树下乘凉憩息,边拉家常,边听李师傅的二胡。此时的小村在悠悠的琴音中特别温馨迷人,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冬天黄叶一地,枝头上只剩下串串苦楝子,被寒风中飞来的鸟雀啄食。一个寒冷的冬夜,父母神色凝重告诉祖母病重的消息。那是个好长好长的夜啊!全家人整宿陪伴窗外的苦楝树静候天明,声声叹息在黑暗中回环。去省城医院的早晨,六十多岁的祖母在苦楝树下点香跪拜。医院说是绝症,未曾想活到九十多,祖母常说是神树的护佑呢。苦楝树也是良医,治好了不少人的病。乡下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没钱问药,总是用刀削下几片苦楝树皮,加上橙皮、生姜、葱脑煎水,放点红糖喝下,在被窝里焐一焐,出身汗,病就好了。

  前些日子,老家房叔来电,说小村在搞新农村建设,家家都盖了新房。为了统一规划,把我老房子前的苦楝树砍了,说是当时时间紧,忘了来个电话。我沉重的内心无人能解,树没了,打扮一新的小村是否拴得住我长长的乡愁,是否能维系住故乡的记忆。

  如今,祖父祖母早已过世,葬在故乡的山坡上,化做泥土,溶进深爱的土地,在青山绿水间,延续来世的乡土情怀。逝去的苦楝树肯定也和逝去的祖祖辈辈一样,只有在思乡的梦里重逢了。如今,没了苦楝树的故乡,我是否还会如往年一样,忆起飘香的年糕?忆起鞭炮声中祠堂里一门宗族老小的祝福?想到这些,我早已泪沾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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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熊灵 通讯员 曾志明 谢建春 政协新闻网